便捷用户VS服务客户：AI应用落地抢跑背后，协同办公软件们在“卷”什么？

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 吴立洋 上海报道

“少侠们请你们饶命吧，大家都是我爸爸，我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却加班到脱发。”这是3年前钉钉发布在网络中的一段颇带幽默色彩的“求饶”视频。

彼时受新冠疫情影响，大量办公、学习需求被转移到线上，作为主要办公软件之一的钉钉在涌入大量日活的同时，也因签到、定位等功能被用户在应用商店大范围打上一星评价。这首名为《钉钉本钉，在线求饶》的歌曲，也正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被制作而出，凭借低姿态和无厘头风格，平息了很大一部分“一星用户”的怒火。

作为一次堪称经典的视频时代危机公关案例，这首歌的旋律在三年后的2023春季钉峰会上再次响起，本次发布会的主题也被设定为“钉钉和TA的‘五星’朋友们”——种种迹象都显示，经历过三年的发展，钉钉似乎仍在为挽回“一星用户”们的态度费心尽力。

而在本次发布会的重头戏，钉钉发布了以大语言模型为支撑的“魔法棒”功能，其聚焦的IM、文档、音视频和低代码应用开发四个场景，也与钉钉用户群的需求密切相关。

努力“讨好用户”的另一面，则是包括钉钉在内的协同办公软件在商业化加速的大背景下，争相在服务客户的过程中实现商业价值：今年1月，飞书产品解决方案北区总监魏铃洲表示，公司内部在2022年下半年开始对餐饮行业进行破局，并希望在2023年将这些方案推广到整个行业；3月的微信公开课上，企业微信宣布已连接超1200万家真实企业及组织……

作为以企业组织为“客户”，以个体为“用户”的协同办公软件，从诞生起就兼具ToB与ToC的双重属性，因而任何一次产品迭代与更新，都避免不了客户层面效率尺度与用户层面使用尺度的双重考量。

在这样的背景下，随着钉钉、飞书、金山等办公软件竞相宣布接入AI大模型，新的智能化解决方案将如何革新协同办公赛道生态，看似在AI里卷生卷死的办公软件们，又究竟卷向一条怎样的道路？

便捷用户

“经过我们的努力，钉钉在APP Store的评分大幅度上涨。”“涨了多少？”“0.3分。”发布会上，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钉钉总裁叶军略带调侃地总结了团队近年来在软件评分上取得的进步。

事实上，作为一款用户数超6亿的应用，取得0.3的评分进步本质上无关痛痒，但对于正式发布大模型应用的钉钉，贴近与重视用户是其必须表现出的姿态。

本次春季钉峰会重点发布基于阿里千问大模型打造的“魔法棒”功能，聚焦群聊、文档、音视频和应用开发四大场景，其提供的文字生成表情包、自动会议纪要、拍照生成引用等功能，聚焦的都是打工人日常工作中颇为具体的实际需求。

而不断用新颖的新应用吸引用户尝试的背后，是钉钉乃至阿里云事业部进一步优化大模型的迫切需求。DCCI互联网研究院院长刘兴亮告诉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AI办公助手在实际应用场景中的效果取决于高质量的训练数据、模型结构与优化、个性化与定制化服务能力、实时反馈与迭代等因素，而这些能力的提升都有赖于用户在使用过程中推动AI进行完善与优化。

具体而言，除了用户在办公过程中产生数据可以为AI提供基础的训练数据，其基于市场需求和更为细分化的业务场景表达的语言、做出的行为，都能帮助背后的大模型丰富数据库，增强对语义语法乃至办公行为理解的精细度。此外，将AI能力应用于此类能够直接提升个体生产力的场景，也有助于进一步吸引更多个体参与使用。

“数据量大是我们的短期优势。”叶军在发布会后接受采访时表示，通过不断用定向模型对AI进行预训练，投喂高质量的数据语料，则是钉钉希望借助深耕业务数字化打造的数据质量优势。

本次发布会上，呼之欲出许久的个人版钉钉首次亮相，则是钉钉为了吸引用户打出的另一张牌。据介绍，以千问为基础，提供多模态交互的 AI 能力，用户可通过自然语言对话，进行包括文生文、文生图、图生图等在内的多种AIGC服务。

从用户规模来看，钉钉、企微与飞书的格局分布颇为清晰。根据市场调研公司QuestMobile的数据，截至2022年11月，钉钉的月活跃用户为2.5亿，企业微信为1.1亿，而飞书为930万。

这可能也解释了钉钉率先落地大模型应用“开卷”的原因：越快抢跑，在积累应用数据和业务模式经验等方面形成的大模型调优先发优势就越明显。通过吸引更广泛范围的用户参与，将用户量层面的领先转化为智能办公助手乃至大模型的质量优势，这是钉钉AI应用聚焦用户的阳谋。

叶军坦言，钉钉挑选的IM、文档、音视频、低代码应用开发是用户量最大的四个场景：“我们希望通过这些普惠场景，首先让大部分人对智能化产生印象，依赖这些用户提供的需求，新的场景才会爆发。”

服务客户

但正如前文所言，当前将大模型集成于软件内的各项应用场景，固然可以极大程度便捷用户，成为个体工作时的一大助力，但作为一个面向企业提供产品的赛道，协同办公软件的每一次更新迭代，必然需要考虑到如何服务他们真正的金主——为商用办公软件付费的企业客户。

从商业化模式来看，办公软件也是高度ToB的产品：钉钉的三种收费版本专业钉、专属钉与专有钉分别服务中小企业、规上企业和超大企业；企业微信的一项重要竞争力，就来自于员工离职后公司可回收账号防止客户流失；作为聚焦私有化部署的飞书，更是将服务中大型企业和创新型公司作为自身的招牌之一。

但一位长期关注协同办公领域的产业分析师在与记者交流时表示，就当前协同办公软件引入AI的成果来看，相应革新对提升B端客户吸引力带来的作用力实际有限。

其中的原因在于，和当前已引起一轮“人工智能取代人类”恐慌的AI制图、AI生成文字的应用存在的显著区别是，办公软件从诞生起，其主要功能就集中于提升员工个体的生产效率、生产能力与沟通协作能力，相较于可以独立提供替代性生产力的上述AI应用，人工智能对办公软件及其需求者带来的赋能作用似乎并未脱离这一软件品类原本的价值范畴，产生颠覆性的经济效益。

在此背景下，当钉钉发布魔法棒功能，飞书宣布推出AI助手，金山发布WPS AI……协同办公软件赛道参与者争相追逐大模型风口，需要展现的核心问题之一就在于，引入AI的办公软件相较于传统软件能给企业带来什么？不同的大模型质量与能力，对企业的提升效果存在怎样的差异？

“办公软件接入大模型，对企业的价值首先还是提升效率。”艾媒咨询CEO兼首席分析师张毅在接受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采访时指出，在以考勤、信息传递等功能为基础的办公软件基础上，如何将大模型与具体业务中不同岗位的需求结合，是企业可能重点考虑的问题。

刘兴亮则表示，以GPT为代表的新一代AI技术在办公软件领域带来的革新，除了更强大的自然语言理解与生成、个性化服务、自动化处理等对个体的辅助能力外，智能协助团队分析工作进度匹配项目任务，帮助团队打通语言、部门、专业等隔阂进行跨领域整合与沟通，高效应对企业业务变化并在办公流程中进行定制化调整，都是其能够带给B段客户的核心能力。

另一方面，能否将大模型能力应用于服务大客户的定制化需求，亦是决定AI对协同办公软件革新成效的重要指标。

叶军认为，从企业角度来看，很少会有公司希望将自己的数据放在公开大模型上，因此专有化部署的大模型是必然的发展趋势，可能的做法是将基于公有云生成的通用大模型作为预训练模型垫底，再由企业各自部署到内部。

“从目前初步发布的应用来看，当前办公软件使用大模型解决的还是基础性问题。”张毅表示，人工智能本身具备解决企业深层扩充性、延伸性问题的能力，关键还是在于抓住企业的刚需。

卷向何方

不难看出，接入千问的大模型能力后，钉钉在革新用户服务方面确实获得了极强的支撑力——在美国，单单专注于将用户输入文本合称为特定表情包一项功能的AI公司Memix已是一家估值超11亿美元的新兴独角兽，而这项功能仅是钉钉接入大模型的四类应用场景中IM场景的一部分。

叶军在发布会后的采访中表示，受益于组织体系上和阿里云的深度合作，目前对钉钉的算力供应还未有限制：“算力上IM的消耗我们可以接受，因为涉及文本处理，我们的预测是哪怕每人每天点一次问题也不大。”

而作为同样在近期宣布将推出AI助手的飞书，其在字节跳动内部与火山引擎的合作模式似乎就与钉钉阿里云存在差异。在4月18日举行的发布会上，火山引擎宣布自研DPU（Data Processing Unit）成功应用，实例性能提升3倍，并同步推出大模型训练云平台。

但在会后采访中，火山引擎总裁谭待特别指出，火山引擎自己并不做大模型，其本身是先服务号做大模型的公司。

这也就意味着，至少从火山引擎处，飞书可能并不能像钉钉一样从阿里云获取与千问类似的大模型支撑。

谭待在上述采访中还表示，火山引擎与飞书有非常紧密的合作，但而这面向的场景和企业的画像并不完全相同，例如飞书是按照订阅人数收费，而火山是按照资源、云的消耗收费：“整体上我们保持了非常紧密的合作，但是在集中的方向上还是会有差异。”

而作为腾讯旗下协同办公赛道的主力军，企业微信则保持了一贯的低调作风，并未在近期发布与大模型相关的消息。在腾讯2022年财报的电话会议上，腾讯总裁兼投资委员会主席刘炽平曾表示，腾讯服务用户的需求中，包含着高质量内容的需求，生成式技术和基础模型技术能够为其提供非常重要的补充作用。

“因此，公司必然会投入各类资源来打造自己的基础模型技术，未来也会应用于各业务当中，可能会催生公司的新业务。” 但刘炽平也指出，大模型的推出需要多个版本迭代，不能一味求快，未来将进一步投资腾讯的基础模型，也会通过不断投入来推广新业务。

截至目前，腾讯发布的“混元”大模型尚未正式开放，亦未有腾讯旗下应用将接入该大模型的消息发布。

但时间不等人，除了抢跑的钉钉、金山希望借助抢先将场景落实到用户，以“卷”出数据和模型优势，AI发展热潮下算力整体不足的情况也在促使各家厂商尽快下场开“卷”，在市场乃至集团内部抢占资源供给。

据报道，ChatGPT 和新Bing发布后，相关功能与服务已几乎占用微软Azure一半的算力 资源，微软其他的部门甚至也需要排队等候Azure的云算力。

“钉钉必须跑在前面，我们在现阶段可以独享大部分资源，将来高德、淘宝、天猫开始用了，我们也得去排队。”叶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但另一方面，除前文提到的办公软件大多为“赋能生产力”而非“替代生产力”外，智能化办公助手的另一特点在于其具有更为丰富的场景，其例证之一就是涉及文转图、文转视频、音转视频等跨模态的AI生成场景。

刘兴亮表示，跨模态的AIGC需要融合多种模态信息，模型应具有处理异构数据的能力，这要求模型研发者建设多模态数据集、并对相关数据进行对齐和标注。此外，为了提高模型的泛化能力，还可以考虑对多模态数据进行增强与拓展。

这也就意味着在数量之外，数据的质量、类型、场景、格式，都将成为重要的跨模态大模型的研发资源，厂商不仅需要“卷”量，亦需“卷”质。

虽然在用户量层面存在一定程度落后，但背靠字节抖音与微信视频号的飞书和企业微信，在视频等其他模态的数据总量和数据处理能力层面确实存在着不可忽视的底蕴。而在2022年刚刚发布视频号的钉钉，虽然也可以获得阿里的资源支持，但在用户数和内容量层面显然距离前两者还有差距。

“在服务用户需求的同时，这些协同办公软件都应该找到具有共性的结合点和自己所擅长的部分。”张毅表示，从大模型应用的角度来看，不同平台可以发展出独特的解决方案和侧重点，但解决问题的基本思路应该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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